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塘沽京剧团的小盛春:名震菊坛美猴王

评剧艺术家新凤霞:“小盛春的艺术是辉煌的,而他的人品、戏德比黄金更可贵。”
京剧艺术家董文华:“小盛春当时的知名度远远在厉慧良、张世麟之上,厉、张
                  都很佩服他。”
相声艺术家马志明:“我小时候就爱看小盛春的戏,那真是入迷。”

塘沽京剧团的小盛春
名震菊坛美猴王

     身边的人描述他的演出:“亮相前先在后台喊一声,哐哐,出来一个金鸡独立,立刻博得满堂彩。”
    评论家概括他所塑的孙悟空:“他的动作大方洒脱,一静一动气宇不凡,最大的特点就是有猴王的神韵气度。”
    在同行眼中,他“文武兼备,唱做俱佳,嗓音宽厚,中气充足。”
    在戏迷眼中,他“玩花活儿,打出手,刀枪把子的技巧既出神入化,又轻松自如,确实好看。”
    而他的死,也独特而悲壮。有一种为艺术殉身的惨烈。

    性善性恶,人们争论了上千年,有一点是清楚的,人们在今天谈起小盛春时已没有外在的什么政治压力了。一般说来,也没有或很少个人内心的利益驱动了。感情复归于质朴和率真就是自然不过的事了。这是一个历史的淘洗和进步。
    我用了几个月的时间,十数次往返于津塘。走访了小盛春原先的领导,他的亲族、朋友、徒弟、同事,我感受最深切的是什么呢?是小盛春的善和美竟悄悄地渗透进了凡与他相处过的众多人们的心底。当他们能自由而真实地展示心态的时候,我确实看到了人性中美好的一面。

小盛春的身世

    小盛春的“干部履历表”中“自传”部分这样写道,他“于1920年8月10日出生在天津南市‘三不管’的荣福里。原籍是河北省任邱县董家楼底村。”但经多方查证,更为确切的事实是,小盛春出生于任邱县的一个贫寒之家,卖身给董家为螟蛉之子。而义父董巨川及其兄都是唱河北梆子的演员。小盛春年幼时忍饥挨饿大约是寻常事,在他的履历表的“健康情况”一栏中有这样几个字: “血压低,饿伤。”
小盛春原名董士春,十四岁经人介绍拜京剧演员董玉山为师学武生。在旧社会,梨园行的师徒之间往往会有一张类似于卖身文书式的契约,上面写着“生死不论”之类的话。小盛春学艺时也有这样的一张契约。
    小盛春学艺六年,其间随师傅在秦皇岛、山海关、绥中、兴城、唐山等地演出。1940年出师,其时民族危机深重,大片国土被日本铁蹄蹂躏。小盛春义父扮戏的行头在独流被一把火烧光了,又无钱购置新的。所以有近一年的时间中,小盛春无戏可演。生活上拮据窘困。
    1941年,小盛春与义父等在天津天宝戏院唱了十几场,因卖不出票去,挣的钱不够租行头的费用,只得停演。在万般无奈之下,小盛春咬牙借了二百五十元的高利贷置办了一套行头,搭宋文起科班在谦德庄宝兴戏院演了几出“挑滑车”、“铁龙山”等,票卖得不错,说明小盛春已开始被观众认可。这时出了一件事,恐怕是一件对小盛春的戏路和以后的艺术生涯都产生了重大影响的事情。有位捧场的财主说小盛春的戏能过得去眼,让他唱一出《水帘洞》,小盛春说《水帘洞》我不会。后台总管王大刀就在一旁甩闲腔,说武生连《水帘洞》都不会还叫嘛武生呢!于是发生了口角。小盛春的义父董巨川最后发狠道:“我带徒弟挣钱,哪怕是要饭吃,也得请人教你唱猴戏,学不好猴戏饿死也不登台!”
    1943年,小盛春投师孙富海、沈长胜等人门下学猴戏。董巨川老人见街上有耍猴的便请来家中,让小盛春观察体味猴子的表情动作;还经常让小盛春带着喂猴子的食物去公园,揣摸猴子的习性形态。有超群的武生底子继承于前人,又师法自然悉心提炼,小盛春的猴戏有了坚实的基础。
    1944年,小盛春回谦德庄演出,头一天的《水帘洞》一炮打响。而后相继演出了《闹天宫》、《十八罗汉斗悟空》、《大战九头鸟》等,日场夜场都挤满了观众。
    解放后至1952年的一段时间内,小盛春主要是在天津大舞台和保定、高阳、任邱、周口店等地搭班唱戏。1952年到民营“扶新京剧团”,1958年进入塘沽京剧团。
    在这段时间中,在党的文艺方针的指引下,在“百花齐放,推陈出新”的良好氛围中,小盛春的猴戏艺术不断创新,日臻完善,形成了自己独树一帜的鲜明风格。
    然而,就是这样一位优秀的京剧表演艺术家,在“文革”中却被残酷地批斗折磨。1966年8月28日晨小盛春失踪,8月30日在塘沽天碱新村小花园的湖中他的尸体被发现。时年四十六岁。

小盛春的艺术

    解放初期,小盛春在天津的名望非常高,妇孺皆知,他的猴戏尤为小孩子们喜欢。天津著名京剧文武老生董文华先生说,他(小盛春)当时的知名度在厉慧良、张世麟之上,厉、张都佩服他。天津曲艺学校的高绍斌老师与小盛春相交多年,他说,小盛春的猴戏独步一时,非厉、张二人可及。他说,厉、张也有他们的拿手玩艺儿是小盛春所不及的,所谓各有千秋吧。
    一般行家都认为,南派的猴叫“小毛猴”,抓耳挠腮,偏重于演猴王初出世时的形象,强调对猴形猴态的模仿,代表剧目如《水帘洞》等。北派猴称“大猴”,代表人物是李万春、李少春,形象上除猴形外还强调大武生气派,穿大靠,要有一种齐天大圣的轩昂气度。典型剧目是《安天会》(又名《闹天宫》)等。小盛春介乎两者之间,融各家之长为一炉。他编创的四十本《西游记》,从石猴出世到西天取经,更其完整地在舞台上塑造了一个独具魅力的孙悟空形象。在“石猴出世”中他演绎了孙悟空从石猴到美猴王的过程,有一场戏描写石猴向一位变化为樵夫的神仙学习人走路,猴非常努力地学但总学不像,开始几步像人走路,走着走着不由自主地又成了猴子在爬了,惟妙惟肖。在“五百年后孙悟空”中,孙悟空保唐僧取经,打死一只老虎,晚上在油灯下自己缝制虎皮裙的表演也同样精彩。他演“八仙飘海斗白猿”的白猿,穿白猴衣、粉红腰包,勾粉猴脸,一出场就让人眼前一亮。出场时挑一副小木桶,到溪边担水表现得非常天真可爱。    演艺界有句口头弹,叫“不成魔,演不活”。是指对艺术的追求要达到物我两忘,如痴如醉的境界。小盛春幼时学艺,为长功夫晚上睡觉时将腿捆在床栏上吊起来。这是梨园中大家都知道的使一天的练功不泄劲的做法,以至于他练得尿血。学猴戏时,他吃着饭也会忘情入神地舞弄手上的筷子,以筷顶筷,以筷转筷,以模拟舞台上刀枪棍棒的招式。
    解放初,有位猴戏艺术家有个绝活儿,叫“宝剑入库”。这是饰演罗汉的配角将宝剑抛入空中,戏中的孙悟空手握剑鞘将宝剑接入鞘中。这招很新鲜,海报一贴,很吸引人。当时小盛春与这位同行在不同的剧院里演出猴戏,自然有个暗中较劲儿的意思。半个月后,小盛春也贴出了“宝剑入库”的海报。他演的是《八仙斗白猿》,白猿(小盛春饰)从吕洞宾手中夺过宝剑,倏地将宝剑掷向空中,然后在身后将剑接入鞘中。不用眼看,全凭身后细微之极的感觉来接剑,其难度不言而喻。更重要的是这一设计合乎戏理,着意表现白猿高超的本领和调皮任性、目空一切的性格,而不流于纯粹的技巧卖弄。技巧的表演要溶入戏理的逻辑中,为角色的刻画添彩。这正是小盛春艺高一筹的地方。

小盛春的人品、戏德

    著名评剧表演艺术家新凤霞生前写过一篇怀念小盛春的文章,题为《台下一条心,台上一片金》。说小盛春的艺术是辉煌的,而他的人品戏德比黄金更可贵!
    解放初,还是在民营剧团时,小盛春已名声雀起。那时的名角儿(现在称“大腕儿”)一般白天都不上戏。如果你白天也演,会被人认为“掉价儿”,“有失身份”。但是小盛春白天照样上台,而且给人当配角,充个“龙套”、“破角”、“跟斗匠”什么的。这些配角总是稍一化装就上场了,戏迷中的大多数人都认识他,台下就鼓掌叫好,消息传开,来看戏的人骤然就增多了。他这样做为的是让白天演出拿戏份的演员“谋碗饭吃”。他自己则分文不取。小盛春就是这样一个仗义为他人的人。
    小盛春平时生活简朴,长年是一身蓝布制服衣裤,脚上则总是一双球鞋。他在“扶新”和“塘沽京剧团”时,到外地巡回演出,曾发生过几次当地主办单位接错了人的笑话。接人者误把衣着鲜亮者当主角接走了,却把主演小盛春甩在了一边。他平时一点架子都没有,每次登台都一丝不苟,相当卖力气。有时感冒发烧,他照样登台,说出点汗就好了。每次巡回演出,他都一无例外地跟大家一起搭台、卸台。常常是这样,晚场他演完压轴戏下来,浑身已被汗水浸透,挑台的主角儿总是要比别人多付出几倍的精力,他依然跟大家一起拆卸布景灯光,装箱整理,以待第二天到另一个舞台去演出。象他这样的名角、台柱子完全有机会到更大的剧团去挣更多的钱,但他从来也没动过心。
    比如,在上海,当地单位曾表示要以高薪留聘他,但被他婉拒了。他念的是团里的老少爷们儿。
    小盛春倾毕身之心力于京剧艺术。在他万念俱灰,决心自寻的最后时刻,有个孩子看到他站在天碱新村湖边的一块石头上,忽地腾空而起,在空中做了一个美丽的翻滚动作,一头扎入湖中……这是否是在说,他的生命属于京剧。(资料来源:《凤凰周刊·新滨海》)